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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载《乡饮诗乐谱》研究

作者:吴志武 来源:中小学音乐教育网 2018-01-31

 

朱载《乡饮诗乐谱》研究

――为纪念朱载诞辰470周年而作

吴志武

摘  要:本文对朱载的《乡饮诗乐谱》进行了全面的分析。基本上弄清了《乡饮诗乐谱》与《仪礼》的关系、《乡饮诗乐谱》的内容、《乡饮诗乐谱》的谱式特点、《乡饮诗乐谱》的作者归属等问题。

关键词:朱载 《乡饮诗乐谱》 《仪礼》 谱式  作者归属

 

朱载《乐律全书》包括《律学新说》、《乐学新说》、《算学新说》、《律吕精义》、《操缦古乐谱》、《旋宫合乐谱》、《乡饮诗乐谱》、《六代小舞谱》、《小舞乡乐谱》、《二佾缀兆图》、《灵星小舞谱》、《圣寿万年历》、《万年历备考》、《律历融通》等十四种著作,共四十七卷。内容宏富,博大精深。本文以其中的《乡饮诗乐谱》作为研究对象,谈一点粗浅的认识。

 

一 《乡饮诗乐谱》与《仪礼・乡饮酒礼》、《仪礼・乡射礼》

在《乡饮诗乐谱》的卷一开始部分,便有“饮射二礼经文”,朱氏征引了《乡饮酒礼》与《乡射礼》中的“乐工升堂”字句;卷二征引了《乡射礼》中“燕饮无算爵、无算乐之仪”;卷五征引了《乡射礼》中“以乐节射之仪”。由此可知,《乡饮诗乐谱》中的“乡饮”就是指《仪礼》中《乡饮酒礼》及《乡射礼》二篇言乡射之礼。“诗”便是指在乡射礼仪制度中所用的《诗经》篇章,而这些篇章又是有乐谱的篇章。

《仪礼》是《十三经》中“三礼”之一。共十七篇,分别是:士冠礼第一、士昏礼第二、士相见礼第三、乡饮酒礼第四、乡射礼第五、燕礼第六、大射礼第七、聘礼第八、公食大夫礼第九、觐礼第十、丧服第十一、士丧礼第十二、既夕礼第十三、士虞礼第十四、特牲馈食礼第十五、少牢馈食礼第十六、有司彻第十七。这十七篇大体可概括成冠、昏、丧、祭、射、乡、朝、聘等八个方面。

《乡饮酒礼》记述乡人以时聚会宴饮的礼仪。乡饮酒约分四类:第一,三年大比,诸侯之乡大夫向其君举荐贤能之士,在乡学中与之会饮,待以宾礼;第二,乡大夫以宾礼宴饮国中贤者;第三,州长于春、秋会民习射,射前饮酒;第四,党正于季科蜡祭饮酒。《礼记・射义》说:“乡饮酒礼者,所以明长幼之序也。”[①]《礼记・乡饮酒义》又说:“乡饮酒之礼,六十者坐,五十者立侍,以听政役,所以明尊长也。六十者三豆,七十者四豆,八十者五豆,九十者六豆,所以明养老也。民知尊长养老,而后乃能入孝弟。民入孝弟,出尊长养老,而后成教,成教而后国可安也。君子之所谓孝者,非家至而日见之也,合诸乡射,教之乡饮酒之礼,而孝弟之行立矣。”[②]故而孔子说:“吾观于乡,而知王道之易易也。”据此可知《乡饮酒礼》的目在于序长幼,别贵贱,通过这种活动以成就尊老爱幼、尊贤纳才的道德风尚,从而达到以礼治国目的。

《乡饮酒礼》的仪式程序包括以下一些方面:主人谋宾、戒宾之仪,主人速宾、迎宾之仪,主人献宾之仪,宾酢主人之仪,主人酬宾之仪,主人献介之仪,介酢主人之仪,主人献众宾之仪,一人举觯之仪,乐工升堂歌三终及献工之仪,笙奏三终及献笙之仪,间歌三终,合乐及告乐备之仪[③],立司正、安宾之仪,司正表位,宾酬主人之仪,主人酬介之仪,介酬众宾、众宾旅酬之仪,二人举觯于宾介之仪,撤俎之仪,安坐燕饮之仪,宾退之仪,遵者入之仪,第二日宾拜赐主人犒劳司正之仪(乡乐唯欲)等。

《仪礼》中有两篇记述射礼,一是《乡射礼》,另一是《大射礼》。从《乡饮诗乐谱》记述来看,主要是指《乡射礼》。乡射礼是州长于春、秋二季在州学会民习射之礼,乡射之前,必行乡饮酒礼。故而《乡饮酒礼》列于《乡射礼》之前。乡射礼的目的据《礼记・射义》说:“射者,进退周还必中礼,内志正,外体直,然后持弓矢审固,折弓矢审固,然后可以言中。此可以观德行矣。”[④]又说:“是故古者天子以射选诸侯、卿、大夫、士。射者,男子之事也,因而饰之以礼乐也。故事之尽礼乐而可数为,以立德行者莫若射,故圣王务焉。”[⑤]故可知,射不仅被作为一种技艺,更重要的是通过此项活动能体现出观德行、察仁道、司礼乐,从而实现道德教化意义。

《乡射礼》的仪式更为繁缛,包括:主人戒宾之仪,主人速宾之仪、迎宾拜至之仪,主人献宾之仪,宾酢主人之仪,主人酬宾之仪,主人献众宾之仪,一人举觯授宾之仪,遵者入献酢之仪,合乐乐宾之仪主人献乐工及吹笙之仪,立司正之仪,司射请射之仪,纳射吕之事,司射比三耦之仪,司马命张侯倚旌之仪,乐正迁乐之仪,三耦取弓矢俟射之仪,司射诱射之仪,三耦射之仪,取矢委之仪,司射请射比耦之仪,三耦拾取矢之仪,众宾受弓矢序立之仪,司射作射、请释获之仪,三耦释获而射之仪,宾、主人射之仪,大夫与其耦射之仪,众宾继射、告卒射之仪,司马命取矢和乘矢之仪,数获之仪,饮不胜者之仪,司马献获者之仪,司射献释获者之仪,司射又请射、命耦反射位之仪,三耦、宾、主人、大夫、众宾皆拾取矢之仪,司射请以乐节射之仪,三耦、宾、主人、大夫、众宾以乐射之仪,取矢数矢之仪,视算告获之仪,饮不胜者之仪,拾取矢授有司之仪,退射器之仪,旅酬之仪,司正使二人举觯之仪,请坐燕、撤俎之仪,坐燕无算爵、无算乐之仪,宾出、送宾之仪,宾第二日拜赐之仪,主人息司正之仪。

 

二《乡饮诗乐谱》的内容

《乡饮诗乐谱》共六卷。第一卷开卷以图录的形式介绍了“乐工升堂”。即《乡饮酒礼》曰:“设席于堂廉,东上。工四人,二瑟,瑟先。相者二人,皆左何瑟,后首,挎越,内弦,右手相。乐正先升,立于阶东。工入,升自西阶,北面坐。相者东面坐,遂授瑟,乃降。”[⑥]《乡射礼》与此类同。

乐工升堂后,首先歌《鹿鸣》、《四牡》、《皇皇者华》;然后笙与磬奏《南陔》、《白华》、《华黍》;接着一歌一笙交替,歌《鱼丽》,笙《由庚》,歌《南有嘉鱼》,笙《崇丘》,歌《南山有台》,笙《由仪》(以上皆属《小雅》部分篇章);之后“合乐”,曲目有《周南》部分的《关雎》、《葛覃》、《卷耳》,《召南》部分的《鹊巢》、《采蘩》、《采苹》。至此,“工告于乐正曰:‘正歌备’”即正歌已经演奏完毕,乐正又告于宾,下堂去。卷一的的乐谱就是按照这一仪式顺序,各篇只取第一章,逐一而列。

卷一中,朱氏还对两种旧说提出质疑:一是“辩三笙一和,旧以和为小笙,非是”,一是“辨笙诗六篇,旧谓有声无辞,亦非”。《乡射礼》“记”中,有“三笙一和而成声”,对于“和”,旧说多从《尔雅》将“和”释作“小笙”,朱氏以为“三人吹笙,令一人吹小笙则不成文理矣”,[⑦]应作“三人吹笙,一人歌诗和之而成声”,并作图以释。《诗经・小雅》部分的《南陔》、《白华》、《华黍》、《由庚》、《崇丘》、《由仪》六篇皆注“笙乐无辞”,朱氏认为:“六诗既有声矣,安得无辞乎,既无辞矣,安得谓之诗乎,又安得复有《南陔》等名,与夫孝子相戒,以养等义乎。以此观之,则彼有声无辞之说,滞阂不通矣。《小序》以为其辞亡者,是也;先儒以为元起无辞,非也。”[⑧]并进而提出“笙诗六篇虽亡,亦有可补之理”。现将散见于卷一、卷二、卷三中的这六首辞录入如下:

南陔

南陔有风,吹彼苞棘,厥景婆娑,欲静弗得。孝子事亲,当竭其力,父母恩之,昊天冈极。

南陔有风,吹彼桑梓,慕我父母,终身敬止。哉伯仲,以及娣姒,恪尔晨昏,洁尔甘旨。

景薄桑榆,日亦云暮,父母俱存,兄弟无故。虽有至乐,宁不深虑,一则以喜,一则以惧。

白华

嗟彼白华,莹然如玉。君子立身,必慎其独,无贻亲辱。

嗟彼白华,莹然如。君子立身,必谨所守,无贻亲咎。

嗟彼白华,莹然如霜。君子立身,如圭如璋,为亲之光。

嗟彼白华,莹然如雪。君子立身,清清洁洁,庶无玷。

嗟彼白华,莹然如冰。君子立身,战战兢兢,庶无怨憎。

华黍

彼华者黍,彼实者稷;相彼秋成,时万时亿。

彼华者黍,彼实者麦;时和岁丰,盈仓积。

彼华者黍,彼实者菽;农夫之庆,邦家之福。

彼华者黍,彼实者麻;君子爱民,不骄不奢。

彼华者黍,彼实者禾;君子爱物,不溢不过。

由庚

天运元亨,万物由庚;王道正直,荡荡平平。

寒暑以序,雨以;百谷用成,庶咸熙。

草木蕃庑,鸟兽咸若;仰睹鸢飞,俯窥鱼跃。

习习景风,甘雨其;醴泉,玉烛融融。

崇丘

瞻彼崇丘,积土成高;相彼大海,积水成涛。

卷石积多,其形嵯峨;勺水积久,势若江河。

宝藏货财,靡所不足;积善之家,必有余福。

鸟兽鱼龙,咸遂其性;积善之家,必有余庆。

由仪

肃肃令仪,君子由之;秩秩彝伦,君子求之;率性之道,君子修之。

何谓彝伦,父子有亲;君臣有义,朋友有信;兄爱弟敬,夫和妻顺。

君令臣恭,父慈子孝;夫妻相敬,兄弟相好;惠于朋友,无德不报。

维物有则,维民秉彝;好斯美德,由此令仪;上和下睦,熙熙。

如此一来,《乡饮酒礼》中的所有乐章皆可当歌。

卷二部分乐谱属于《乡饮酒礼》所说的“无算爵”,《乡射礼》所说的“无算乐”。也就是说,这些音乐是宾主宴饮时不再有其数,直至宾主尽兴方止。卷二至卷四所用乐谱未作标注,经过比较可知卷二乐谱有《鹿鸣》第二、三章,《南陔》第二、三章,《四牡》第二、三、四、五章,《白华》二、三、四、五章,《皇皇者华》第二、三、四、五章,《华黍》二、三、四、五章等。卷三所收乐谱如朱氏在卷二末尾所说:“古人所谓无算乐,何也?量画长短及客多少而为增减。故也画不长,客不多,则乐止此耳,否则欢未尽作乐如下条。”[⑨]此卷收《鱼丽》第二、三、四章,《由庚》第二、三、四章;《南有嘉鱼》第二、三、四章,《崇丘》第二、三、四章;《南山有台》第二、三、四、五章,《由仪》第二、三、四章。每两章歌、笙相间,交替进行。在实际演奏(唱)时可作增减,“如日短,或随意摘取数章,而不全作亦可。”[⑩]

卷四为合乐谱,收《关雎》第二、三、四、五章,《葛覃》第二、三章,《卷耳》第二、三、四章,《鹊巢》第二、三章,《采蘩》第二、三章,《采苹》第二、三章。朱氏特别强调,此处的“合乐”指的是“堂上歌《关雎》,则堂下亦奏《关雎》以合之”。而非旧说“堂上歌《关雎》,则堂下奏《鹊巢》以合之”。

卷五收录的乐谱主要用于乡射礼中“司射以乐节射之仪”。即要求射箭要与鼓节相应方能释算。具体的过程是,鼓五节,歌五终,朱氏认为旧说有误,应当是“五节者盖以诗一句为一节,听毕五句,至第六句之鼓,乃发四矢,以应鼓节。”[11] 如奏《驺虞》间若一,先唱(奏)“彼茁者葭,壹发五。于嗟乎驺虞!彼茁者蓬,壹发五。于嗟乎驺虞!”六句后再击鼓,应鼓发四箭。“以乐节射”的乐谱有:奏《驺虞》间若一、奏《采苹》间若一、奏《采蘩》间若一、奏《首》间若一。朱载对《乡饮酒礼》及《乡射礼》中的《陔夏》篇进行了考证,并将其收入卷五中。

卷六收《周南》十一篇、《召南》十四篇全部篇章乐谱,无乐器伴奏。朱氏认为“古诗存者三百余篇皆可以歌”,但是人们却不能歌之,那是因为“患不知音耳”,如果能够“神解意会,以音求之”,便可歌了。朱载曾经取三百篇诗一一弦歌之,“始信古乐未尝绝传于世”。

 

三《乡饮诗乐谱》的谱式特点

《乡饮诗乐谱》属律吕字谱,不注工尺、宫商。前五卷乐谱格式相同,诗篇每字占一行,上字下谱。与其他诗经乐谱不同的是,部分谱字不是一字一音,而是一字十六音,每一字相当于一句,并且严格按照“起调毕曲”处理[12]。综合全谱来看,可分作两种类型:其一,是除笙谱六篇外的其他诗篇,各字下面不仅仅用单一谱字。例如《四牡》首句:四(林黄林林 林黄林林 林黄林林 林黄林林)牡(姑应姑姑 姑应姑姑 姑应姑姑 姑应姑姑)(南姑南南 南姑南南 南姑南南 南姑南南)(林黄林林 林黄林林 林黄林林 林黄林林),又如卷五“奏《驺虞》间若一”首句:彼(姑姑姑应 姑姑应姑 姑姑姑应 姑姑应姑)茁(应应应蕤 应应蕤应 应应应蕤 应应蕤应)者(蕤蕤蕤应 蕤蕤应蕤 蕤蕤蕤应 蕤蕤应蕤)葭(南南南姑 南南姑南 南南南姑 南南姑南)。上举两例实际上代表了两种旋律类型。前一旋律由同一音型,反复四次,构成相同的四个单元,卷一到卷四皆如此;后一种旋律出现在卷五中,十六字形成两个单元,各单元音型相同。在记谱时,用圆形阴文与正方形阴文表示。

若联系《乡饮诗乐谱》的卷六来看,前五卷中的《关雎》、《葛覃》、《卷耳》、《鹊巢》、《采蘩》、《采苹》六曲同样也见于卷六,但卷六中却都记作一字一音。将它们比较以后,发现一字十六音实际上就是在一个音的基础上衍展而成,一字十六音的第一个谱字与卷六中的同名曲下谱字完全相同,之后的十五个谱字中,只是加入了一个上方纯五度音(或纯四度音),其余音同第一谱字。

其二,六首笙歌谱字中,各字下面的谱字仍为十六个,但每个谱字均相同。故而,朱载在卷一首支笙奏《南陔》的“南”字谱字左边云:“笙总是一长声,暗藏操缦节奏,余条仿此”。[13]据此推测,歌者可能也是长音演唱。在记谱时,用长条阴文连写的形式表示。

值得注意的是,在每一个谱字的左边,朱氏还加上十六个小字。所加小字也可分为两种:第一种,非礼勿视 非礼勿听 非礼勿言 非礼勿动;第二种,敖不可长 欲不可从 志不可满 乐不可极(见卷五)。从内容上看,显然包含了宣扬道德风化及修身养性的含义,但是,笔者认为,朱氏缀加的这些小字更可能是一种节奏标志。如果结合谱字右边的节奏乐器来看,则更为显见。谱字右边的节奏乐器也有两种形式:一是舂牍,为笙乐所用;一是搏拊,除笙乐之外的其他诗篇皆用,参见下图:

        

 

再结合前面谈到的两种旋律形态及长音形式,十六个谱字恰好构成四个小节,每小节由四个谱字组成。如此,四字一组的小字与四字一组的旋律也能得到吻合。从节奏乐器来看,舂牍以小节为单位击节,搏拊以拍为单位击节。译谱的节奏亦可据此而定。

《乡饮诗乐谱》所用乐器。前五卷乐谱全部为声乐器乐谱。《鹿鸣》、《四牡》、《皇皇者华》、《鱼丽》、《南有嘉鱼》、《南山有台》所用伴奏乐器有磬、搏拊;《南陔》、《白华》、《华黍》、《由庚》、《崇丘》、《由仪》伴奏乐器有磬、舂牍、笙,合乐部分《关雎》等六篇与卷五部分所用伴奏乐器有磬、搏拊、舂牍、(即鼗)、建鼓、鼓(又名朔、悬鼓、相鼓)、应(又名应鼓、应、)等七种。卷六不用乐器。需要指出,朱氏在卷一曾指出:“乡饮有瑟无琴,有磬无钟,有笙无箫,盖乐之略者也。”[14]从谱面来看,并没有反映出乐器“瑟”,缘何?其实,朱氏在“总论乡饮有磬无钟”中对此已作说明,“笙谱与瑟谱亦大同小异”,而谱中已有笙谱,故无瑟谱,亦不标注了。因乡饮诗用乐中没有钟,故这种音乐不能称之为“金声”,但可称为“玉振”。

这些乐器,除了为歌者伴奏外,也有独立的乐器段落,如卷五“以乐节射”,每一节的开始都有一段击奏乐器的段落,并且也由击奏乐器结束;合乐部分的的开始与结束也有独立击奏乐器段。请看下图:

 

右图是合乐《关雎》的开始乐器独奏段,共三句,各句相同,四小节,“”摇到第三小节止。左图是合乐《关雎》的结束乐器段,共四句,第一句与后三句不同之处在于,第一句用了鼓,“”,《说文解字》曰:“击小鼓,引乐声也。”[15]鼓是一种起始乐器,故结束时,先用此鼓,然后再用建鼓,后三句用的都是建鼓。

乐队人数构成情况,一人击、建鼓、应,一人击磬、播,三人吹笙,一人击舂牍,二人鼓瑟,一人击搏拊,共9人。

 

四《乡饮诗乐谱》的作者归属

那么,《乡饮诗乐谱》的“乐谱”是朱载的自度曲还是前人传谱?这也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。笔者认为可以从两个方面来探讨:其一,《乡饮诗乐谱》中朱氏的论述;其二,《乡饮诗乐谱》与前代留传的诗经乐谱的联系。

《乡饮诗乐谱》卷六有如下一段话,现将其全部转录。

内则曰:“十有三年学乐”,此何乐也?盖所谓弦歌之乐也。古诗存者三百余篇,皆可以歌,而人不能歌者,患不知音耳。苟能神解意会,以音求之,安有不可歌之理乎?臣尝取三百篇诗一一弦歌之,始信古乐未尝绝传于世,但人自画,不求之以音耳。兹谱但录“二南”、《小雅》数十篇,而《大雅》、《三颂》不著于谱,何也?盖《大雅》及《颂》皆朝会郊庙之乐,非士庶所通用,其《小雅》若《天保》、《彤弓》诸篇亦然。惟“二南”古称为乡乐,可以用之乡人矣。孔子谓:“伯鱼曰:汝为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矣乎?人而不为《周南》、《召南》,其犹正墙面而立也欤。”是故全载之,以便肄习云。

从上引的这段话,可知:第一,朱载所说的“人不能歌者”,是因为这些人“不知音”,而他本人却都能“弦歌”,是因为他能“以音求之”。这里的“音”显然不是指前人所传的乐谱,如果有现成的前人乐谱,他人当然亦能歌之了。朱氏之所以能歌,可能是从“字声”中悟出“音乐”来,这种音乐不可能是前朝传谱的音乐,必然是朱氏自创的音乐。第二,朱氏自己是能“三百篇诗一一弦歌”的,为何《乡饮诗乐谱》中未收《大雅》、《颂》的音乐?朱氏为何不干脆将它们全部载出?他告诉我们之所以这样做,是因为这些音乐“非士庶所通用”,故而就不必全载于书中了。

现存最早的诗经乐谱当属朱熹《仪礼经传通解》中所载的“风雅十二诗谱”了,其后有元代熊朋来的《瑟谱》中记载的熊氏自己创作的“诗新谱”20首,分别是:《驺虞》、《淇澳》、《考》、《黍离》、《伐檀》、《蒹葭》、《衡门》、《七月》、《菁菁者莪》、《鹤鸣》、《白驹》、《文王》、《抑》、《崧高》、《丞民》、《清庙》、《载芟》、《良耜》、《》等。

先取《风雅十二诗谱》[16]中的《关雎》与《乡饮诗乐谱》(此处取卷六部分一字一音谱)进行比较,设二谱黄钟均为C,为便于比较,调号均作C大调调号。节奏上,一音译做一拍,四音为一小节。


《关雎》谱,在《乡饮诗乐谱》中用六个音,分别是:黄钟(c1)、姑洗(e1)、蕤宾(f1)、林钟(g1)、南吕(a1)、应钟(b1),根据乐曲中“起调毕曲”运用,音阶为姑洗(e1)、蕤宾(f1)、林钟(g1)、南吕(a1)、应钟(b1)、黄钟(c2)、姑洗(e2),《乡饮诗乐谱》所有篇章均属此种音阶结构;在《风雅十二诗谱》中用七个音,根据乐曲中“起调毕曲”的运用,音阶是黄钟(c1)、太簇(d1)、姑洗(e1)、仲吕(f1)、林钟(g1)、南吕(a1)、无射(bb1)、清黄(c2)。比较可知,二谱在音级数量、音阶结构、调式方面均不相同。

从旋律运动来看,二曲也几无相同之处。因而,可以判定《乡饮诗乐谱》与《风雅十二诗谱》之间并不存在承传关系。

熊朋来《瑟谱》[17]20首“诗新谱”,仅有《驺虞》一首与《乡饮诗乐谱》(此处亦取卷六部分一字一音谱)同名,其余篇章《乡饮诗乐谱》中皆不载。现将二谱翻译如下:

 


同《关雎》一样,《驺虞》的音阶也是姑洗(e1)、蕤 宾(f1)、林钟(g1)、南吕(a1)、应钟(b1)、黄钟(c2)、姑洗(e2)。《瑟谱》中的《驺虞》有两首乐谱,各不相同。第一首南吕起调,南吕毕曲,音阶是南吕(a)、应钟(b)、黄钟(c1)、太簇(d1)、姑洗(e1)、蕤宾(f1)、林钟(g1)、南吕(a1)。第二首林钟起调、林钟毕曲,音阶是林钟(g)、南吕(a)、无射(b)、太簇(d1)、(夹钟d1)、仲吕(f1)、林钟(g1)。

从比较来看,二谱的音级数量、音阶结构、调式也不具有相同点,当然,旋律也不同。

通过对朱载论述的分析及与《风雅十二诗谱》、《瑟谱》的比较,可以认为,这份《乡饮诗乐谱》应当是朱氏自己创作的乐谱。至于朱载的《乡饮诗乐谱》是否被运用于明代的“乡饮酒礼”及“乡射礼”中,还有待于进一步研究,但有一点可以明确,这份乐谱对后世还是产生了一定的影响。成书于清顺治年间的《乐书内编》(张宣猷、郑先庆辑),卷十二《乡饮酒礼》部分所附的“工歌三终谱、笙奏三终谱、间歌三终谱、合乐三终谱”全部源自《乡饮诗乐谱》,包括笙歌部分的用辞。《乐书内编》并没有像许多其它的论著一样选用《仪礼经传通解》记载的诗经乐谱作为事例,由此亦可窥知朱氏《乡饮诗乐谱》成书后对后世的影响。

 

小  结

    诗经乐谱作为传统经学研究中的一个重要领域,自《仪礼经传通解》始,便不绝于后代著述中。尽管清代官修《诗经乐谱》曾对朱氏的诗经乐谱提出过异议,但这并不能否定它在诗经乐谱长河中的重要地位。

通过以上几方面的分析,基本上弄清了以下几点:

(1)《乡饮诗乐谱》是一份为《仪礼・乡饮酒礼》及《仪礼・乡射礼》所涉诗篇而谱写的乐谱;

(2)《乡饮诗乐谱》的内容、谱式特点与乐队组成情况;

(3)《乡饮诗乐谱》是朱载依据诗篇自身的“音”自度而成,并非是前代的传谱等。

文中不妥之处,还请各位方家指正。

 

附:“合乐《关雎》”第一章总谱

  

    吴志武:上海音乐学院在读博士研究生。

   此文曾在2006年10月30―31日河南省沁阳市召开的“纪念朱载诞辰470周年暨朱载国际学术研讨会”上宣读,并将刊登于《天籁》近期。



[①] 《礼记》,沈阳:辽宁教育出版社,1997年,第205页。

[②] 同上,第203页。

[③] 黑体字表示该仪式要用乐。

[④] 同前,第205页。

[⑤] 同上。

[⑥] 《万有文库》本《乡饮诗乐谱》,上海:商务印书馆,1931年。见卷一,第1页。

[⑦] 见卷一,第22页。

[⑧] 见卷一,第23页。

[⑨] 见卷二,第72页。

[⑩] 见卷三,第62页。

[11] 见卷五,第1页。

[12]《万有文库》本(上海:商务印书馆,1931年)有一处例外,即卷一《鹿鸣》首句“鸣”字下的谱字为:黄林黄黄 黄黄黄林 黄黄黄林 黄黄黄林。查明万历郑藩刻本亦作此。但文渊阁《四库全书》本作:黄林黄黄 黄林黄黄 黄林黄黄 黄林黄黄。如果综合全谱的谱字安排来看,《四库全书》本似为正确。未知孰是,存疑。

[13] 见卷一,第27页。

[14] 见卷一,第1页。

[15] 许慎:《说文解字》,南京:江苏古籍出版社,2002年,第311页。

[16] 文渊阁《四库全书》本,台北:商务印书馆,1986年。

[17] 熊朋来:《瑟谱》,《丛书集成初编》本,上海:商务印书馆,1936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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